诗文库 正文
房琯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议者谓贺兰进明不出兵以救睢阳,致贼将尹子奇攻陷其城,执杀张巡、姚訚、南霁云、许远,皆进明所致也。今观其本末,则非进明之罪,乃房琯之罪也。何以明之?且琯与进明有隙,除为岭南节度,及辞之日,具言为琯所排,肃宗改授河南节度兼御史大夫、守临淮。琯恶进明之戾于己也,乃除许叔冀为进明都知兵马使兼御史大夫,使权位与进明相敌,而不可度制。及南霁云来乞兵,进明惧叔冀相袭,不敢分兵以援之,遂致睢阳之陷。呜呼!身为国相,当天下横流奔溃之际,不能进贤授能,推至公以拯天下之难,蜂虿其心,求释己憾,以亚相之爵假于凶竖,俾伺正人而毒之,卒致睢阳不救,忠义被害,一郡之民肝血涂地,非琯致之而孰致之耶?夫燕雀巢于一室,子母相哺,姁姁然自以为安也,灶突火焚,不知托迹无地,其琯之谓也。当是时,上皇在蜀,天子在灵武,虽幽闺妇女、草野童竖,虽无知识,必亦忿然,思刷国耻;而琯为执政大臣,曾不是思,务为小人阴险之行,是姁姁自安也,彼诚何心哉!而杜甫区区,尚谓其大臣之子,能自树立,盖徒慕其风流虚名,如王衍、何晏,而不考其实尔。噫,此辈真地饼尔,岂有益于天下哉!
让宪部尚书表 唐 · 颜真卿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三十六 创作地点:湖北省十堰市
臣真卿言。臣闻无功受赏。为善不劝。有罪不罚。为恶罔辨。陛下尅复之期。匪朝伊夕。至如赏罚二柄。事在必行。苟或不明。于何取则。臣以愚懦。叨守平原。属逆贼安禄山背叛圣恩。扰犯河洛。臣堂兄杲卿。以常山太守首开土门。臣与河北诸郡因之固守。人臣本分。夫有何功。上皇授臣户部侍郎兼知招讨采访等使。已失人望。缘贼未灭。遂不敢辞。又令李光弼郭子仪贺兰进明等与臣计会。同讨凶逆。三数月间。河北向定。属潼关失守。大驾西巡。光弼等却入土门。诸郡危逼。陛下御极。又录臣无功。宠以非次。常伯亚相。一时猥集。兄允南弟允臧等。连荣台省。一男三侄。皆授好官。在臣一门。叨幸斯极。殒身碎首。无以上报。臣常使判官钜鹿郡南和县丞贾载侄男永王府典军广成及行官邓昌珍杨神功裴法成等十馀人。将䌽物绢帛。相继渡海。与刘正臣计会。共和两蕃。正臣等尅期南来。行已有日。属逆贼史思明尹子奇等乘其未至。悉力急攻。诸郡无援。相次陷没。皆由臣孱懦无谋。致此颠沛。诚合殉命危难。死守孤城。以为归罪阙庭。愈于受擒贼手。所以僶俛偷生过河。缘刘正臣使杨神功将牒与臣。索兵马及盘瓶锦帐。令应接奚契丹等。不与其勾当。伏恐陛下贻忧。又恩敕先超授吴郡司士郑毓乐安郡太守。令于江淮南两道度僧道。取钱与臣召募士马。令应接河北。臣由此未获即赴行在。遂至广陵丹阳等郡。各与采访使计会。竟不得兵马。即累奉圣旨。许臣入奏。行至武当郡。又奉恩命。除臣宪部尚书。兼令使者送告身与臣。捧戴殊私。不任惶惧。陛下纵含宏善贷。不忍明刑。在臣腼冒至深。胡颜自处。臣忝为大臣。系国休戚。损臣益国。臣受其益。损国益臣。臣受其损。若受任失守。还朝屡迁。示国无刑。于臣大损。非敢外饰。实披至诚。又臣名节虽微。任位颇重。为政之体。必在律人。恩先逮下。罚当从上。今罪一人。则万人惧。若怙于宠。四海何瞻。伏愿陛下重贬臣一官。以示天宪。使天下知有必行之法。则知有必赏之令。宠荣过于尚书远矣。无任恳悃之至。
贬第五琦忠州长史制 盛唐 · 肃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四十二
台庭之位。陶甄是属。在和羹而或爽。当折足而贻忧。由是舜举二臣。叶心者俾乂。汉闳三相。无能者同免。苟亏公议。抑有彝章。正议大夫行尚书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权知门下省事上柱国扶风县男赐紫金鱼袋第五琦。夙表材干。累升要近。久专司于国赋。常有利于公家。往自艰难。备经任使。以奖其勤效。拔在钧衡。比事以来。迹每涉私。政非近体。率情变法。且违行古之方。封己怙权。稍阙在公之义。薄国靡费。聚敛尤繁。既罔上而取容。亦害下而恣怨。凡所进拔。悉收瑕衅。又与贺兰进明并居权要。潜结往来。尝夜会于私第。归必淹于永漏。殊乖宪典。足表异端。颇招党比之嫌。甚失弼谐之望。稽诸故事。合议刑章。但以任在股肱。理无按问。遂抑情于含匿。斯以礼而始终。岂可更践台阶。尚尘枢禁。宜申远谪之命。俾肃惩违之典。可忠州长史员外置同正员。外官勋封如故。
古长门怨(送蹇克遂) 明 · 江源
昔有佳人公孙氏(杜子美),婵娟花艳无人及(毕耀)。
□□□绽牡丹□□□,猩红带露海棠湿(陆放翁)。
(此□节言□□□□美□。)才可颜容十五馀(王维),枇杷花下闭门居(胡曾)。
低鬟缓视抱明月(刘禹锡),风骨自是倾城姝(苏东坡)。
(此一节言其容止慎重也。)一朝选在君王侧(白乐天),天子非常赏颜色(崔曙)。
黄金作身双飞龙(常建),更有红颜生羽翼(少陵)。
(此一节言其际遇也。)仙台蛾眉秦镜明(张南容),黄金阁上晚妆成(毕耀)。
罗襦宝带为君解(卢照邻),犹自君王说小名(卢纶)。
(此一节言其得宠也。)姊妹弟兄皆列上(白乐天),百事胜人健如虎(高适)。
朝弄琼箫下䌽云(王健),催弦急管为君舞(鲍照)。
燕赵美女三千人(吴少微),三千宠爱在一身(白乐天)。
横垂宝幄同心结(李白),生死自谓长随君(李欣)。
(此一节言其恩宠之至也。)何言中路遭弃捐(郭元振),东飞百劳西飞燕(高适)。
苍蝇苍蝇奈尔何(冯著),黄金销烁素丝变(朱放)。
(此一节言其遭谗也。)几许幽情欲话难(薛逢),讵随中妇凤楼寒(骆宾王)。
相思相见知何日(李白),抱得秦筝不忍弹(崔颢)。
(此一节言其不得通诚于君而思之切也。)翻手作云覆作雨(杜甫),君恩反复谁能数(张籍)。
二十三春长信宫(吴少微),谁人不忘此离苦(李白)。
(此一节始言其怨也。)夜如何其夜未央(乔知之),独眠人起合欢床(关盻盻)。
泪痕不与君恩断(刘瑗),共滴长门一夜长(李益)。
(此一节言其怨之深也。)珠帘粉泽无人顾(吴少微),吊影徘徊独愁暮(刘长卿)。
古来万事皆由命(李益),错把黄金买词赋(罗隐)。
(此节言其□弃而付之命也。)奉帚平明金殿开(王昌龄),昭阳歌吹风送来(王諲)。
须吏宫女传来信(刘禹锡),飞燕昭阳侍寝回(李端)。
(此一节言其当时被宠者。)劝君且莫誇头角(元祯),自古佳人多命薄(苏东坡)。
高山成谷沧海填(韦应物),木槿朝看暮还落(李璧)。
(此一节讥被宠之人有时变迁失时也。)世俗宁知伪与真(韩退之),还同弃妾逐新人(王湮)。
但看古来盛名下(少陵),屈膝铜铺锁阿甄(李贺)。
(此一节言古人有曾遭此□。)蓬首不梳心历乱(贺兰进明),玉枕夜寒鱼信断(胡宿)。
岁暮云矣增离忧(少陵),不道流年暗中换(花芯夫人)。
(此一节忧其时之身老而无心于容饰也。)冬至阳生春又来(少陵),百花辇路为苍苔(刘文房)。
无因并写春风恨(赵嘏),一寸相思一寸灰(李义山)。
兰闱琼芳积烟露(韦应物),草色年年旧宫路(刘文房)。
梨花满地不开门(刘文平),凤辇不来春又暮(李伸)。
(此一节言其时怨也。)伤春未已复悲秋(许浑),海色西风十二楼(宋邕)。
思牵今夜肠应直(李贺),河汉三更看斗牛(崔颢)。
秋去秋来几恩怨(刘因),天上人间不想见(崔涂)。
班姬饮恨长信宫(沈佺期),却恨含情掩秋扇(王少伯)。
(此一节言其秋时怨也。)白日寻思夜梦频(令狐楚),梦来何处更为云(李义山)。
传闻纨扇恩未歇(王湮),万一君王起旧人(刘后村)。
(此一陈言其怨而不忘其君□□□□□□□□□□也。)春秋四气更回换(冯著),鸳被相思双带缓(骆宾王)。
功名宝贵若长在(李白),菖蒲花开月长满(张籍)。
宛转蛾眉能几时(刘庭芝),无盐何用妒西施(严武)。
世情都付东流水(杨炯),为君起唱长相思(李贺)。
(此一节言人生富贵不常,少年难再,而谗者徒费心力也。)不独凄凉眼前事(刘沧),近代君臣亦如此(白乐天)。
屈原憔悴滞江潭(李白),萧何下狱淮阴死(杨巨源)。
(此一节言不但夫妇离合如此,而君臣亦然,一篇主意全在于此。)世间反复不易陈(李端),金杯且酌休辞频(罗陶)。
但看古来歌舞地(刘庭芝),柏梁铜雀生黄尘(王勃)。
按:此一节言世事如此,且酌酒解忧,如汉武魏武终归于尽,不但区区一女子而已也。
汉州房公楼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一
成都宇文侯镇广汉之明年,威行惠孚,侯度聿修,乃作楼于郡之西湖,名以「房公」,将以申怀贤尚德之意。楼故金龟亭,绿陂翠潋,横陈夹翼,而亭宅于虹桥之左,有楼其上,实据要会。然亭址卑湿,楼居狭隘,虽聚足拾级如不容。比岁又因陋弗葺,甚者为庸保涤器之地。余昔守郡,尝欲更之,未皇也。今侯撤而大之,且为诗以遗余曰:「作新此地诚杰观,品题尚欠如椽笔」。余谢弗敢。亡何,侯以书来曰:「二年于兹矣,弭艰恤隐,罔未弗图,幸斯人之我安也,不忍以垂去忘之。以岁之不时、民生之不易也,既以少府斥币粜万石米,且筑四敖于旧庾之阴以赢之,名郡储仓,实巩实密,缓急是赖。又损钱五千万有奇,为民代输布缕之征,是庶几可以去矣。而斯楼之记,昔者尝以属子,傥忘之乎」!某瞿然曰:「恶!是焉可以无记也」。自郡县以来,守襄阳者多矣,而羊叔子、杜元凯独传。至欧阳公记岘山亭,则惟及叔子。羊、杜相若也,人之爱元凯已不如其爱叔子矣,是恶可强也?自唐长寿以汔中和,广汉刺史之真除者凡八十有三人,其粗知名可传后者惟贾至、崔宁、薛元赏及公尔,而三人之誉已不迨公。虽于钓游寝休之所,琴石竹木之旧,邦之人至于今惟曰房公而不及它人。噫,是乌可量也!然尝出入史牒,于公美事类多疏略,独于治郡称其多有遗爱。而词人羁客尝适是湖者,兴怀于俯仰之异,置议于去取之歧,殆亦不可胜数,盖尝夷考其事而未有所折衷于此也。且旧史所书陈涛斜之败在前,贺兰进明之谮在后,而新史反此。公自去国,讫不复用,岂以败故邪,抑进明之谮启之也?方公之建遣三王分领节度也,是固谓吾国中有人,将以褫禄山之气也。然既为之前,必虑其后。方至德元载七月丁卯,上用公计分封三王,琦、珙未出閤,惟璘赴镇,而后五月璘以江淮叛。然则分封之策,其然邪,其不然邪?当时如高适且盛言其不可,则后日贺兰之谮固有所入矣,而当时大儒如韩退之、柳子厚诸人,每以宿德重望归公,极所尊礼,则固不以成败论也。赵郡李华之词,至谓「玄宗季年,逆将持兵,天锡房公,言正其倾,群凶害直,事乃不行」,既以见禄山未叛之前莫敢有言者,而公独有所论建,乃弗果纳。杜子美之词又谓「及公入相,纪纲已失,公实康救,忘餐奋发,每挫直词,空闻泣血」,则又以见朝廷多故之后,公独奋然以天下为己任,而孤立寡与,动辄得咎。呜呼,公亦可谓处时之所甚难者矣!虽卒于无成,晚益落落,而修名令节,人期于未用,信于既用,勤王于蜀而蜀守以安,作训于歧而歧京以重,此岂无其素而能尔邪!世降俗薄,是非瞀于好恶,名实殽于毁誉,向背变于死生者,何独于房公然哉?迨夫岁月浩阔,情伪寂寥,而著乎斯人之心,独隐然与所寓俱存者,斯其人之贤不问可知也。公尝守袁,为需宴亭,更刺史数十,至王涯增饰栋宇而州人大悦。公为是州,有旧竹亭,鸣琴其上。公去已久而李文饶、刘梦得过其地,亦思之不置,形于咏歌。公微权势,人微交誉,是卷卷者果何为哉!宇文侯既有德于邦人,又作斯楼寄怀曩哲,安知后人之思侯不如今人之思房公也!《诗》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敢并以复于侯。以房姓湖自文定张公始,以公名堂自参知政事眉山李公始,以公名楼自宇文侯始。侯名某,字信臣,尝为司农卿,兼权地官侍郎,今以右文殿修撰自京口移镇云。
颜鲁公行状 唐 · 殷亮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四
公姓颜。名真卿。字清臣。小名羡门子。别号应方。京兆长安人也。颜氏乃春秋小邾子之苗裔。昔帝轩氏生昌意。昌意生颛帝。颛帝生老童。老童生吴回。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六子。一曰昆吾。其国卫也。二曰参胡。其国韩也。三曰彭祖。其国徐也。四曰会人。其国郑也。五曰曹姓。其国邾也。六曰季连。其国楚也。曹姓国于邾。春秋邾武公为鲁之附庸国。武公名仪甫。字颜公。故公羊传云。颜公有功于齐。齐威公命为小邾子。子孙以王父字为姓氏。以其附庸于鲁。故代代事鲁为卿大夫。故先贤传孔子弟子。达者七十二人。颜氏有其八。则颜氏之儒学可知也。若颜无繇字路。颜回字子渊。颜辛字子柳。颜高字子骄。颜祖字襄颜。哙字子声。颜之仆字叔并。颜何字冉是也。至公之十六代祖魏青徐二州刺史讳盛。字鲁国。居琅琊。葬临沂县西七里。十二代祖晋侍中讳含。自琅琊居丹阳。五代祖北齐黄门侍郎讳之推。自丹阳居京兆长安。高祖秦王府记室参军讳思鲁。曾祖蒋王文学著作郎讳勤礼。祖曹王侍读讳昭甫。父薛王友赠太子少保讳惟贞。即秘书监师古之曾侄孙也。公以家本清贫。少好儒学。恭孝自立。贫乏纸笔。以黄土埽墙。习学书字。攻楷书绝妙。词翰超伦。年弱冠。开元二十二年进士及第登甲科。二十四年吏部擢判入高等。授朝散郎秘书省著作局校书郎。天宝元年秋。扶风郡太守崔琇举博学文词秀逸。元宗御勤政楼。策试上第。以其年授京兆府醴泉县尉。黜陟使户部侍郎王珙以清白名闻。授通直郎长安尉。六载迁监察御史。制云。文学擅于登科。器干彰于适用。宜先汗之职。俾伫埋轮之效。寻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凡阅举糺士伍舒惨之情。事理无不必当。七载又充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使。五原郡有冤狱不决。公理之。时方久旱。而甘泽立应。郡人呼为御史雨。八载又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有荥阳郑氏兄弟三人。或居令长。或尉京畿剧任。往年母亡。殡于太原佛寺空园之内。经二十九载未葬。公乃劾奏之。敕三人放归田里。终身勿齿。左金吾将军李延业。素承恩渥。曾召蕃客内宴。引驾仗不报台。公责之。延业凭恃权势。于朝堂喧愤。公奏之。出为济南太守。朝廷惮焉。不敢不肃。八月迁殿中侍御史。时中丞宋浑。以私怨为御史吉温崔圭所诬告。谪贺州。公谓圭温曰。奈何以一时之忿。而欲危宋璟裔乎。由是与二人不平。宰相杨国忠初党于温。亦怒公之不附已。令吉温讽中丞蒋冽奏公为东京畿采访判官。九载十二月转侍御史。百馀日转武部员外郎。判南曹。提纲目。锄苛细。武调者多感而怀之。十二载。国忠以前事衔之。谬称精择。乃遂出公为平原太守。其实去之也。公至郡。访孝义名节之士。皆旌其门闾。或蠲其户役。安陵处士张镐。多才博识隐居。公诣其居。与之抗礼。因廉使巡察。乃荐焉。其后镐官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安禄山镇幽州十馀载。末年反迹颇著。人不敢言。公亦阴备之。因岁终式修城。乃浚濠增堵。坏𡑡垣。立植木。内为禦敌之计。外托胜游之资。及兵兴。果赖其固而城得全。十四载。禄山祸谋将发。公遣子至范阳启禄山。以今年冬合当入计。禄山猜之。不许。公既不得离郡。乃遣亲客前汉中长史蹇昂奏其状。状留禁中不报。十一月。禄山反于范阳。众号十五万。长驱自赵定而南。趋洛阳。散榜诸郡。莫敢枝梧。禄山乃榜公。令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以博平太守张献直为副。公登时使平原司兵参军李平乘驷奏之。平至东京。见封常清。云吾得上旨。凡四方奏事者。许开函而再封之。平听焉。常清遂倚帐操笔。寄书于公。论国家之事。词意甚切。并附募捕逆贼牒数十封至平原。令坚相待。公从之。使亲表及门客密送于诸郡。因此多有。而常清乃寻自败绩焉。有敕赐死于陕州。竟不接声。平之未至京师也。元宗叹曰。河北二十四郡。无一人向国乎。及闻平至。遣中使五六辈迎之。兼敕平奔马直至寝殿门。然后令下。奏事毕。元宗大喜。顾谓左右曰。颜真卿何如人。朕兼未曾识。而所为乃尔。禄山之发范阳也。时平原郡有静塞。屯平卢镇兵三千五百人。并已发赴镇。在路未达。公悉追回。更追诸县武举及猎射人。兼召募精勇。旬日至万馀人。遣宗子平原郡录事李择交统之。骁勇之士刁万岁和琳徐浩马相如高抗等分押营伍。皆千夫之长。乐以义举。腹心无阻。而为其将帅焉。聚兵后数十日。公大飨将士于子城四门之外。办吏四人主酒食所约五十万。厮役之流。无不饱饫。公躬自抚巡。举酒下泪。言国家之恩。戮力死节。无以上报。众皆激愤勇。思致命焉。时饶阳太守卢全诚与司马李正举兵据其城。河閒司法参军李奂杀禄山所置长史王忠于济南。月馀日。清河义兵复归本郡。济南太守李随下游奕将訾嗣贤渡河。得博平伪太守马⿱(异)。据其郡。各有众数千。或至万人。相次于平原。共推公为盟主。公三辞后听焉。诸郡咨禀指挥。告败剋日数十至。信都郡武邑县尉李铣来投。本县令庞宣远拘刘铣母。公以私钱十万募人劫迎之。故士众叹感。无不愿效者。果遂偫意。兼斩庞宣远首而携回。十二月。禄山陷东京。害留守尚书李憕御史中丞卢奕判官巩县尉蒋清等。因使以三人之首来徇河北。且以胁降诸郡。逆使者段子光至。初拽入门。子光大呼曰。仆射十三日入东京。远近尽降。闻河北诸郡不从。故令我告之。公若损我。悔有日在。遂历指三首。各言其人。公识其是。恐摇人心。乃谬谓诸将曰。我审此三人。皆非也。遂命腰斩子光。潜令收藏三首。志其处。数日稍定。取憕奕等首澡洁。仍缚蒲为身棺殓。发哀致祭。城外殡之。哭三日。举声下泪。受文武吊慰。左右无不出泣涕者。自此义合归者益多矣。斩段子光之日。沧州清河县步五千攻常山。太原节度使王承业拥兵最近。不时出救。常山遂陷。诸郡颇有贰者。元宗乃以公为户部侍郎。依前平原太守充本郡防禦使。仍与节度使李光弼计会招讨。公以景城长史李晖为副。李铣贾载前侍御史沈震为判官。是月。又诏公为河北采访处置使。公又以前咸阳尉王延昌为判官。张澹为支使。时清河郡寄客李华(后因献封事睿宗有敕改名)。为郡人来乞师于公曰。窃闻公高义首唱。河朔归顺之人皆依倚。以为声气洪赡。人心可用。若不倦于听。则仆请言之。公曰。何如。华曰。国家旧制。江淮郡租布贮于清河。以备北军费用。为日久矣。相传为天下北库。今所贮者有江东布三百馀万疋。河北租调绢七十馀万。当郡䌽绫十馀万。累年税钱三十馀万。仓粮三十万。时讨默啜。甲仗藏于库内五十馀万。编户七十万。见丁十馀万。计其实。足以三平原之富。料其卒。足以二平原之彊。若因抚而有之。以两郡为腹心唇齿。其馀乃四支耳。安敢有不从者哉。彼要仆为行人。以造公之垒。仆明见其可同心也。取命于屏戟之外。惟公图之。公曰。所合之众。未曾知战。自死且急。安有恤邻之暇哉。虽然。诺足下之请。则可为乎。华对曰。清河遣仆致命于公者。盖欲禀义□大贤以济谋。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师。以当强寇也。瞻仰高意。未有决词定色。与济清河也。安敢言为哉。时华才年二十馀。皆沮云。必动众无成。惟公奇之。迫于众情。未□许耳。华乃就馆操书。以达其意。意者略言清河去逆就顺。以全实之资。上公之军。而承公之命。时不纳而疑之。即仆回辕之后。清河必有所托。系与他人。与公为西面之难。无什日之期耳。公及噬脐乎。公览而惊之。遂排偫议。独仗其决。借兵六千人。兵既出平原。次于竟上。华将把公手而归。公曰。兵既行矣。可以言吾子之意否。华曰。近闻朝廷遣程千里统精兵十万。自太行东下。拟诣口。助河北诸军讨灭叛逆。而口为贼所守。千里兵不得东出。须先伐魏郡袁知泰(泰禄山所署伪太守)。纳旧太守司马垂。使为西南主。分开口。出千里之军。因令讨邺郡以北。直至幽府已来未顺城邑。平原清河率同盟诸将。以十万人直指河阳。分效兵巡河。而悉制其奔冲之路。计王师东讨洛邑。必不减二十万。河南诸郡义师。西向临之。亦不减十万。公当表请坚壁勿战。不旬月而贼有溃败相图之势矣。公然之。遂移牒清河等诸郡。并遣大将宗子李择交副将平原县令范馥偏裨和琳徐浩等十馀人。促兵清河合势。以便宜从事。华复命于清河。因兵合之际。修永济渠。引水绕州。城上大修守战之具。旬日而毕。又以清河四千兵。与平原连踪而西。时博平亦义兵千人来合。于是三郡之师。屯于博平郡堂邑县西南十里。袁知泰遣其麾下将白嗣深乙舒蒙等。率二万人来拒战。三郡之兵。尽日苦斗。遂大败之。斩首万馀级。生擒一千馀人。马一千匹。军资器械。不可胜数。其日。魏郡城东南面女墙一百五十步。无故而崩(去郡邑百里战日而崩所以为异)。知泰走投汲郡。于是自魏郡以东。至堂邑百馀里。莫不携壶浆于道侧。以候官军。公声益震。境内稍安。初平原之师。既西合清河。时贼将史思明围饶阳。恐平原救之。仍遣游弈兵来拒。前锋去旧县十里。公惧不敌。乃遣骁将刁万岁以三千兵逆之。坚壁不战。又以书过河。招北海太守贺兰进明。统马步兵五千来助。公陈兵而迎之。相揖哭于马上。悽恸三军。宴犒甚厚。进明遂屯平原城南。息养士马。公每事咨谋之。自是兵威之重。稍移于进明矣。而公不以为嫌。进明未有所之。李择交兵入清河。寻又破于堂邑。而因公以有功。礼逊于进明。加河北招讨使。择交馥各徵进官级。其清河博平有功。不录一人。时论进明必有后败。未期果失律于信都城下。有诏抵罪。公纵之使赴行在。进明以全。乃公护之也。君子曰。窃人之财。犹为之贼。况窃人之功乎。进明之不死幸也。然公亦过于宽厚矣。三月。河北节度使李光弼。以朔方马军三千。步军五千。初出土门。将讨定河朔。公乃抽兵归。并放博平清河等军各归本郡。敛戢以待光弼之命。俄而光弼拔平山郡(敕改常山为平山)。续有诏遣郭子仪以万军助之。两进兵又拔赵郡。史思明方守博陵以自固。仍将兵来拒。于是两军与思明三万人对阵于嘉山大战。思明败绩。徒跣走入博陵城。两军斩首万馀。虏获不可胜计。时平山赵郡已拔。刘正臣(本名客奴)归顺于平原。平卢等十七郡。公先据之。于是横截贼路。人往来幽府。皆以精骑偷路。又多被官军杀之。其贼将士父母妻子。及曳落河种族。并质在范阳。绝怀震恐。时方盛暑。公知光弼子仪禁断侵掠。将士少衣服。乃送十五万帛。为三万人装以遣。人至饶阳。属潼关不守。两军却入土门。遂留不行。然河北诸郡。公始复指麾征讨之事。肃宗之在灵武也。公前后遣判官李铣及马步军张云子。以蜡为弹丸。以帛书表。实于弹丸之内。潜至灵武奏事。有诏以公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又于丸内奉敕书。及即位改年赦书至平原。散下诸郡宣奉焉。又令前监察御史郑昱奉赦书。宣布河南江淮。所在郡邑。风从不疑。而王命遂通。则公之力也。而河北诸郡。禀公之命。粗为安肃。公以兵兴半年。军用已竭。思所以赡济之。未得其略。先是清河行人李华。自堂邑战胜后。又睹公辞权而不有之。遂藏于人閒不及见。公再三盟约。号令诸郡。及以文牒求之曰。清河郡属崔审交应贼之后。吏不安。行人李华乃崇墉浚隍。锻甲矫剪。乞师破敌。和众以安人。静言其功。须有甄赏。仍牒之于路以求焉。华于是复诣平原。与公相见。公因问以足用之计。华遂与公数日参议定。以钱收景城郡盐。沿河置场。令诸郡略定一价。节级相输。而军用遂赡。时北海郡录事参军第五琦。随刺史贺兰进明招讨于河北。睹其事。遂窃其法。乃奏肃宗于凤翔。至今用之不绝。然犹未得公本策之妙旨焉。是年秋。禄山遣其将史思明尹子奇等。并力攻河北诸郡。前后百馀日。饶阳河閒景城乐安。相次而陷。所存平原博平清河三郡而已。然人心溃叛。不可复制。公乃将麾下骑数百。弃平原渡河。由淮南山南取路。朝肃宗于凤翔行在。初公之将过河也。乃谓判官穆宁张澹曰。贼势死尔。若委命待擒。必为其快心。辱国之命也。今将径赴行在。公以为何如。若朝廷必诛败军之罪。以励天下。则王纲可振。死亦何恨。如复从事。以责后效。则业不朽矣。宁澹与诸将皆赞之。策马发至。朝廷除公为宪部尚书。初刘客奴以渔阳归顺。时史思明与光弼子仪相持于赵定之閒。客奴遣使越海。与公计会。公使判官贾载将男颇为质信。泛海以军粮及战士衣服遗之。时颇始年十岁馀。公更无子息。三军恳请留之。不从。及载等回。公乃与渔阳声势相连。寻又使人迎其军。比至。公已弃平原。归于行在。竟不及事。然自肃宗已来。河南及诸道立功大将。如王元忠田神功董泰侯希逸李正已许杲卿等。初皆是公自北海迎致之者。终无私谒焉。至二年正月。又除御史大夫。未几。因忤圣旨。贬冯翊太守。乾元元年三月又改蒲州刺史本郡防禦使。封丹阳县开国子。食邑一千户。是年为酷吏唐旻所诬。贬饶州刺史。二年六月拜升州刺史。充浙江西道节度使兼宋亳都防禦使。刘展反状已露。公虑其侵轶江南。乃选将训卒。缉器械为水陆战备。都统使李峘以公为太早计。因密奏之。肃宗诏追。未至京。拜刑部侍郎。及刘展举兵渡淮。峘败绩奔江西。淮南遂陷于展。议者皆多公而怨峘焉。上元元年秋。时御史中丞敬羽。狙诈险惨。班列皆避之。公曾与之语及政事。遂遭诬贬蓬州长史。公乐道自怡。不以介怀。宝应元年八月。代宗有诏除利州刺史。十二月拜户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广德元年又加金紫光禄大夫。充荆南节度使观察处置使。迟留未行。为密近所诬。遂罢前命。代宗幸陕。公扈从至行在。除尚书右丞。宰相元载与公不叶。公亦面数之。不为之屈。及銮驾还宫。公曾建议先谒庙。然后即安宫阙。事竟不行。时载方在于立班。更顾公曰。所见虽美。其如不合事宜。公怒而进曰。用舍在相公耳。言者何罪乎。然朝廷纪纲。岂堪相公再破除也。载自此衔之而不忘。二年正月除检校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朔方行营汾晋等六州宣慰使。载又疑公因使奏对必言短。寻罢前命。惟知刑部尚书事。三月晋封鲁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载自与公有隙。常俟公阙。公亦献书直奏其奸状。代宗俱容。不罪之也。永泰二年春。差公摄职谒太庙。公以祭器不修。言之于朝。载谮公以为讪谤时政。贬峡州别驾。代宗为罚过其罪。寻换吉州别驾。公与往来词客。诗酒讲论。为乐甚。有所著。编为庐陵集十卷。于大历三年迁抚州刺史。在州四年。以约身减事为政。然而接遇才人。耽嗜文卷。未曾暂废焉。因命在州秀才左辅元。编次所赋。为临川集十卷。七年九月拜湖州刺史。公以时相未忘旧怨。乃加勤于政。而以杭州富阳丞李㟧为本州防禦副使。苏州寓客校书郎权器游客前大理司直杨昱为判官。委垦草辟田之务于㟧。委阅簿检吏接词政之务于器昱等。而境内宴然。公初在平原。未有兵革之日。著韵海镜源。成一家之作。始创条目。遂遇禄山之乱。寝而不修者二十馀年。及至湖州。以俸钱为纸笔之费。延江东文士萧存陆士修裴澄陆渐颜祭朱弁李莆清河寺僧智海兼善小篆书吴士汤涉等十馀人。笔削旧章。该搜偫籍。撰定为三百六十卷。大凡据法言切韵次其字。按经史及诸子语。据音韵次字成句者刊成文裁以类编。又按仓雅及说文玉篇等。其义各注其下。谓之字脚。韵海者。以牢笼经史之语。依韵次之。其多如海。镜源者。八体之本。究形声之义。故曰镜源。绵亘数载。其功乃毕。表奏上之。有诏付所司藏之于书府。大抵求经史撰集篇赋。利于后学焉。此外饯别之文。及词客唱和之作。又为吴兴集十卷。今检校国子祭酒杨昱。自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除为汉州刺史。转湖州刺史。以旧府之恩。乘州人之请。纪公遗事。刊石立去思碑于州门之外。即今都官郎中陆长源之词也。十二载。元载伏诛。召公为刑部尚书经年。公以前后频典刑宪。密启辞焉。乃上选举利害事宜数十条。代宗善之。人莫知也。遂改吏部尚书。今上谅闇之际。诏公为礼仪使。先自元宗以来。此礼仪注废阙。临事徐创。实资博古练达古今之旨。所以朝廷笃于讪疾者。不乏于班列。多是非公之为。公不介情。惟搜礼经。执直道而行已。今上察而委之。山陵毕。授光禄大夫。迁太子少师。依前为礼仪使。前后所制仪注。令门生左辅元编为礼仪十卷。今存焉。三年八月迁太子太师。四年。淮宁节度使李希烈以十四州叛。袭陷汝州。执刺史李元平归蔡州。朝廷诏公为淮宁军宣慰使。公乘驿驷至东京。河南尹郑叔则劝公曰。反状已然。去必陷祸。且须后命。不亦善乎。公曰。君命也。焉避之。至许州。与希烈相见。宣传诏意未毕。逆贼使其大将军王玢周曾。诟公以丑词。劫公以白刃。又令邻境同恶所遣使者四人。于希烈之前拜舞。伏称诬诉国家之事。勃慢凶豪。词所不忍听也。又令亲兵五千人。号为希烈养子。人各持一刀。逼胁于公。如欲剸食之势。公位不移定。色不挠惧。希烈睹公辞色不变。谬为惊骇。以身蔽公。兵人既退。方揖公就馆。前后诈为公表奏。自说其强盛以请汴州者数十。今上知而寝之。希烈虽穷凶极恶。然亦感公文义。大陈设燕会。将欲送公于朝廷。先为贼所擒汝州刺史李元平时在座。公指引叱责之。元平羞惭而起。书其奸意。坐上潜通。希烈意变。罢宴后。遂拘公于官舍。令甲卒十人守之。仍穿一坑于厅之前以胁公。公乃直言指希烈云。死生有定。何足多端相侮哉。但以一剑见与。公即必睹快事。无多为也。希烈惭谢焉。自后不敢无礼于公也。居数月。贼于安州城下破官军。得获将士。以头连誇示于公。公大声叫呼。自床投地。愤绝良久乃苏。从此更不复与人言语。及哥舒曜收复汝州。擒检校刺史周晃已下百人。希烈乃遣周曾康秀林等领二万人。来袭哥舒于汝州。曾秀林行至襄城。乃谋翻兵杀希烈。奉公为节度使以归顺。希烈押衙姚澹亦为内应。先期一日事泄。希烈乃遣骡子军三千。奄至襄城。杀周曾等。收其期兵而回。因送公于蔡州龙兴寺居焉。公度不得全。自撰墓志。以见其心。又就希烈请数人之馔。希烈不知而给之。自陈设之。因为文祭周曾已下为贼所害者。无不欷歔。其十二月。希烈陷汴州。僣逆称号。为惨酷之具以逼公。意欲其屈礼。公愤然而无求生之意。贼以止焉。贞元元年。河南王师复振。贼虑蔡州有变。乃使其将辛景臻。于龙兴寺积薪。以油灌。既纵火。乃传希烈之命。若不能屈节。自即裁之。公应声投地。臻等惊惭。扶公而退。希烈审不为已用。其年八月二十四日。又使景臻等害于龙兴寺幽辱之所。凡享年七十七。明年三月。希烈为麾下将陈仙奇所杀。淮西平。仙奇遣军将营送公神榇于京师。嗣子栎阳县尉頵次子秘书省正字硕迎丧至汝州襄城县。乃葬焉。攀号屡绝。毁裂过不自胜。以其年十一月三日。祔葬万年县凤栖原之先茔。有诏赠司徒。谥曰文忠。赙钱五十万。粟二百硕。中使吊祭。仪仗送于墓所。朝野莫不哀伤。公蹈忠节之苦。古今无类焉。公平居之日自卑。有井介之操。而能容众。有洁已之方。不以疵物。与道合岁寒者。终始无渝变。况君臣大义。名教大节。而得造次焉可夺求生而害仁者。于戏。淮宁之难。岂止天不慭遗。盖亦有无良之人。以怨报德。投之于无存之地也。悲夫。初遭难后。江西节度嗣曹王皋上表曰。臣见蔡州归顺脚力张希璨王仕禺等说。去年八月二十四日。蔡州城中见封有邻儿不得名字云。希烈令伪皇城使辛景臻右军安华于龙兴寺杀颜真卿。埋于罗城西道南里。并立碑。臣听之未毕。涕泗交流。三军对臣。亦苦呜咽。且臣死王事。子复父雠。人伦常经。不足褒异。所悲去古日远。浇风荡浮。多苟偷生。曾不顾节。使忠孝寂寞。人伦憔悴。昨段秀实奋身击泚首。今颜真卿伏缢烈庭。皆启明君臣。发挥教训。近冠青史。远绍前贤。夫日月丽天。幽明向烛。忠烈曜世。回邪革心。伏请陛下降议百寮。遐布九有。刻石颂德。告庙图形。使元壤感恩。皇风泽物。公之密亲懿友。动相规用。以成其务者。即今给事中殷公亮吏部员外郎柳公冕。采其谋猷。分以休戚者。今吉州刺史李公㟧。重其器。悦其能者。今检校国子祭酒杨公昱故户部员外郎权公器。其馀顾盻曾假吹嘘成名。布于词场及内外之列者。不可胜纪。李公㟧吉州以小子久趋于栏戟。定以使言。将存刊刻。用防逸坠。尚实去饰。庶无愧焉。其故同事之人。先后存亡。录之于左。谨状。
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墓志铭 中唐 · 令狐峘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四
正议大夫行太子右庶子史馆修撰上柱国晋昌县开国男令狐峘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君子极深而研几。不出户而制动。行诸已而驭化。其惟圣德乎。有唐名臣赠司徒鲁郡文忠公颜公。奉大顺为元功。建大节为至忠。以安横流。以纽颓纲。秉是一心。祇事四朝。今上兴元元年八月三日。蹈危致命。薨于蔡州之难。贞元二年春。蔡州平。冬十一月二旬有三日。嗣子栎阳尉秘书省正字硕。衔恤奉丧。归葬于万年县之旧原。皇帝彻悬震悼。乃册赠上公。诏有司具鼓吹羽仪。送于墓所。遣中谒者吊祭。赠钱五十万。粟三百石。命太常考行诔德。谥曰文忠。凡厥士庶。暨方侯伯。识与不识。晞声想形。莫不惕然创焉。感慕思齐。为人子者益孝。为人臣者益忠。为人弟者益顺。为人吏者益敬。有以见盛德之仪型也。公讳真卿。字清臣。琅琊临沂人。盖孔宣父之门人曰回。好学知机。道亚圣人。公其后也。五代祖之推。北齐黄门侍郎。为海内大儒。著家训稽圣赋冤魂志及文集。藏在书府。历代传之。高祖思鲁。亦儒行。仕我太宗。掌记秦府。列于国史。曾祖勤礼。著作郎宏文馆学士。祖昭甫。晋曹二王侍读。赠华州刺史。考惟贞。薛王友。赠太子少保。储和葆冲。是感间气。用集于我公。公受天纯休。克广前烈。识度元远。节行不偫。早孤。太夫人殷氏。躬自训育。公承奉慈颜。幼有老成之量。家贫屡空。布衣粝食。不改其乐。馀力务学。甘味道艺。五经微言。及百氏精理。无所不究。既闻之。必行之。尤工文词。善隶书。书格劲逸。抗行钟张。弱冠进士出身。寻判入高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天宝初制策甲科。作尉醴泉。又以八使表能。迁于长安。未几。拜监察御史。荐承诏旨。巡抚河陇。曾至五原。有冤讼久而不决。公理之得情。郡人悦服。时方炎亢。而甘泽澍焉。巷俗谣言。谓之御史雨。又士族有斁于名教者。朝臣有侮于宪度者。公悉弹奏。正以礼法。宪纲震肃。朝旨嘉焉。迁武部员外郎。属宰臣杨国忠以外戚登庸。恶不附已者。出为平原太守。公性本宏裕。及到官。推是道也。以临其人。躬疾苦以劝义。征徭以劝学。令不肃而信行。教不敷而化洽。十四年。贼臣安禄山豕突蚁动。逆常干纪。徵师矫命。自蓟长驱。公血愤中激。乃宣言曰。焉有人臣。忍容巨逆。必当竭节。龚行天讨。会郡中方集静塞军屯丁三千馀人。公因之。又召境内举武艺者。仍发财募义勇之士。未踰旬。成万人军。于是戒严固守。仍表其状。是时海内承平。禄山窃发。两河之间。未有奉章表者。时禄山陷洛阳。害留守李憕中丞卢奕御史蒋清。以三人之首。传胁河北列郡。至平原。公斩其使。收三人之首。哭而葬之。遂有表上闻。初元宗每朝以薄俗罪已。及得公表大悦。称叹者久之。顾谓左右曰。真卿何如人。而所为乃得尔。因就拜户部侍郎。兼领平原。又加河北采访招讨使。仍赐以诏书云。卿之一门。义冠千古。由是公之德声。震于天下。时公从父兄常山太守杲卿。同公建义。愤激于衷。生缚贼将何千年高邈。献于阙下。遂通太原之路。忠烈之风。出于一门。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夫忠臣亦如之。是时渔阳太守卢全诚济南太守李随清河长史王怀忠景城司马李炜。各拥兵数千。或至万人。以附于公。邺郡太守王焘。被禄山移摄河间。焘俾掾吏李奂斩伪署河间长史杜暮睦。以河间众归于公。北海太守贺兰进明率精锐五千济河。有诏助公讨伐。自是仁者赴仁。义者赴义。勇者不敢爱其力。智者不敢秘其谋。清河词客李萼。少年有志。献奇于公。以通邻好。增补军实。前殿中侍御史沈震盐山尉穆宁武邑尉李铣清河主簿张澹清池尉贾戢。各抒器能。参赞成务。公以长事进明。众同甘苦。莫不毕力。能公之役。贼帅袁知泰。恃众犯我聊城之西。公二鼓而破之。获斩万计。其时河朔一十七郡。同日向愿。进兵二十万。横绝燕楚。旁贯井陉。启土门。通太原。河北节度使李光弼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得横行河朔。复常山赵二郡。大破贼帅史思明于嘉山。皆公之由也。推诚无私。信及旁郡。平卢将刘正臣以渔阳来归。公以渔阳贼之本根。欲坚其意。乃割爱子颇。令越海与正臣通问。兼遣军资十有馀万。俄而寇陷京师。驾在灵武。往来传置。梗圯不通。公以帛书表章。封于蜡丸内。俾健步宵行昼伏。四远以闻。因奉诏。肃宗即位之初。遣使乘驿。布于江淮。王命再通。繄兹是赖。又迁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采访招讨等使如故。其年冬十月。贼将尹子奇史思明等。以劲兵十万。发自燕南。先陷沧瀛。次陵德棣。猛若燎火。冲如决防。公内无兼月之蓄。外绝同盟之援。度势量力。义无幸给。不敢委身待擒。贻国之耻。遂与麾下归于凤翔。有诏迁宪部尚书。寻兼御史大夫。西京平。思复旧章。屡进谠议。触鳞忤旨。竟不久留。出为冯翊太守。换蒲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又为酷吏所搆。贬饶州刺史。迁升州刺史。充浙西节度使。时刘展在于睢阳。反状己萌。公乃饬偏师。利五刃。水陆战备。以时增修。都统使李峘奏。以为过防骇众。肃宗有诏。追拜刑部侍郎。进爵县公。寻而刘展陵陷江淮。李峘败绩奔走。时之议者。皆多公之先觉。怒峘之沮计焉。御史中丞敬羽。诈佞取恩。恶公刚直。以谤语阴中之。天威赫然。责命斯极。贬蓬州长史。代宗即位。移利州刺史。未之任。徵拜户部侍郎。转吏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进金紫光禄大夫。除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荆南节度观察使。未辞阙而銮舆幸陕州。公扈跸行在。拜尚书右丞。及还京。迁刑部尚书。续兼御史大夫。充朔方宣慰使。进封鲁郡公。食邑二千户。宰臣元载。怙权专政。每有公议。公正言引经。不为之屈。指擿将如规之。载心衔色忿。蓄而将发者数四矣。会摄享太庙。诬以祭器不修。启于宰臣。载因奏公谤讟时政。贬峡州别驾。未到任。换吉州别驾。移抚州刺史。转湖州刺史。政尚清净。长孤养耆。彻备浚隍。式廉明。进吏事。特责大旨而已。郡人悦之。立碑颂德。而耽嗜文籍。卷不释手。初在德州。尝著韵海镜源。遭难而止。至是乃延集文士。纂而成文。古今文字该于理者。摭华撮要。罔有不备。为三百六十卷。以其包荒万汇。其广如海。自末寻源。照之如镜。遂以名之。又著吴兴集十卷。庐陵集十卷。临川集十卷。并行于代。大历末。奸臣伏诛。宰臣杨绾常衮举公旧德。宜在中朝。徵拜刑部尚书。公乃奏上所著韵海镜源。帝嘉之。藏于集贤书院及秘阁。公前后三领大司寇。以年老辞荣。上爱其才。迁吏部尚书。清汰九流。用正庶官。代宗晏驾。朝廷以公鸿儒。详练典故。举充礼仪使。祗护陵寝。率礼无违。加光禄大夫太子少师。使如故。著礼仪集十卷。上方倚以为相。为权臣所忌。迁太子太师。外示崇高。实以散地处之也。建中四年。贼臣李希烈阻兵淮右。诏公奉使宣慰。豺狼方炽。或谕公逗遛以需。公曰。君命也。焉避之。既见希烈。奉宣朝旨。词不屈。志不挠。贼党乃交刃胁之。慢骂不逊。公视之凛如。责以悖逆。希烈不敢亢逼而退。久之。置酒大会。将饯公复命。行有时矣。遇叛臣李元平陷我汝海。委质贼庭。公于座上数其背恩。厉气叱责。叛者惭赧。密以异语动于希烈。希烈意变。遂执公。囚于官舍。防以甲士。或掘阱于侧。或积薪于前。或绐以瘗填。或许以焚烁。虐毒万计。期公毁节。公谓之曰。愿假一剑。岂劳多端。服义而终。乃其所也。贼竟不敢逼。贞元初。希烈陷汝州。是时公幽辱已三岁矣。度必不全。乃自为墓志。以见其志。是年遇害于汝州之龙兴寺。春秋七十有六。自登朝及作藩牧。常以安君厚俗为务。奖善伐恶为志。言非至公。不发于口。事非直道。不几于心。植操则夷齐之高也。理戎则羊陆之仁也。当朝则汲黯之正也。莅下则廉范之通也。蕴是具美。行乎至俭。强暴莫敢冲。千飙不能动。大义久废。公起之。醇风久醨。公还之。非贤人之业。何以臻此。然虚已下士。不以名位自高。苟有道者。蓬门鹑衣。必与抗礼。在平原。尝荐安陵处士张镐有公辅之量。数年间镐位列鼎司。论者称之。善与人交。执友之子。义均甥侄。介操所至。不迁其守。刚而中礼。介而容众。静而无闷。动而有光。便于已。希权倖不为也。君有命。蹈汤火不辞也。心在弭乱不在功。志图报国不图生。故其杀身成仁。视死如归。虽汉之龚胜。魏之王经。无以加焉。昔卫铭孔悝。鲁颂僖公。载在礼经。形于雅什。佥以为公之事君事亲。爱敬直清。跬步不忘。德充也。服义戴仁。颠沛以之。行极也。探赜儒府。述古立言。文经也。勤劳王家。靖难安仁。武功也。颂声不昭。后嗣何观。于是故吏庐州刺史李萼。乃刊石建碑。旌于不朽。以峘尝参公会府。公卿之末。备位史臣。俾赞丕烈。永示将来。敢竭不才。恭述所闻。铭曰。
天祚圣唐。降贤救时。烈烈鲁公。毓德应期。岩峙玉镇。伊傅之师。文武忠信。天子是毗。亦既升朝。侃然正色。润我王度。作藩于德。贼为豺虺。流虿下国。公饬王旅。殄扫妖慝。解纷以和。柔逆以忠。万里狂飙。半为淳风。君子知微。遇变则通。全我庶人。入奉宸聪。乃副丞相。是司喉舌。周旋七命。内外胥悦。营营青蝇。不害其洁。危行言孙。保兹明哲。用启土宇。俾侯于鲁。式是百辟。彝伦攸叙。乱靡有定。盗扰淮浦。帝曰汝贤。代予宣抚。孰不怀忠。处死难之。于赫我公。视险若夷。猛兽龂龂。履之不疑。扇彼薄俗。惟缉惟熙。昔在申伯。作藩周室。诗人歌颂。尚播声律。矧我文忠。人之纪纲。功侔四时。节贯雪霜。焕乎立言。殁而弥彰。日居月诸。垂范无疆。
申三省枢密利害劄子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相山集》卷二○
一、湖北、荆西两路所屯重兵分隶四将,而不置主帅。虽庙算固有定议,令其互相策应,然至于缓急之际,不知先登陷阵者,果谁也?正使有先登陷阵之人,又恐旁观策应者畏忌顾望,莫肯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如贺兰进明之不救张巡、许远,将何法以加之?正使事定诛不救之罪,若张镐之杖杀闾丘晓,亦何能救其失哉?昔九节度使之师,以郭子仪、李光弼皆一时元功,难相临摄,遂不置帅,师次邺南,未及战而溃。兹不可不鉴也。
一、自古边防,未尝不戍重兵以备敌人。今国家既都江浙,必藉淮汉以为屏蔽,自合戍重兵于沿边控扼去处。今诸大将并屯江南,去边动五七百里,沿边州郡所戍多者不过三二百人,少者才百有馀人。万一敌人夤夜以铁骑兼程入寇,则数百里之地不过朝发夕至,所谓沿边戍兵何能为哉?使沿边戍兵无所能为,则所谓大将者远在数百里外,亦将惊惶失措,岂不大可虑哉?兵法曰:「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敌者劳」。又曰:「百里而争利,则擒上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倍日并行,此孙膑所以败庞涓也。今由都统下所遣戍兵,或在德安,或在应城,且如信阳系沿边隘口,止有兵一百五十人,而除摆铺差出外,在寨者止七八十人。设若有惊,求援于德安,往来计六百里,求援于应城,往来计七百馀里。不知统兵者亦尝思及此乎?俗谚谓「远水不救近火」,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今欲便乞戍兵,则恐有不通水运去处,或山路险阻,艰于馈饷。愚愿应沿边州郡各乞分戍步兵三二千人、马三五百匹,可乎?如从所请,只乞命诸军推择有才略善抚御士卒者,令其统帅前来,庶几缓急可以倚仗。兹正「疆埸不宁,拔卒为将」之时,不可忽也。
一、访闻淮北州郡往往多有粮草,师行恐非所忧。兵法曰:「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𦮼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注曰:𦮼,豆秸也;秆,禾藁也。)」。又曰:「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注曰:兵甲战具取用于国中,粮食则因敌也。)」。且说彼民朝夕延颈跂踵,以望王师之来,至有一户而磨麦七十石、养猪数十口、造酒三二十瓮,以备壶浆之迎者。又有朝夕沿淮探伺,及请旗榜者,以恨王师之来不早。彼民云:「但得天兵三二万人,则自淮以北,便有数十万众为之乡道矣」。八月初五、六间,蔡州上蔡县百姓数十人传闻我师分屯德安,遂欣跃鼓舞,弃其资产,携其老幼,与牛马而南行数十里。而唐州桐柏县巡尉利其财畜,会合弓兵追逐,凡十数战,弓兵死伤过半,而老幼累日不得食,疲困就擒,亦有窜至本军界者。以此观之,可以相见彼民徯后之意。但使我师所至秋毫不犯,当见彼民争为前驱,其恢复疆宇盖反手也。
贼陷睢阳害张巡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唐史论断》卷中
论曰:宰相举事,系天下利害,当尽大公之心,尚虑智谋不周,或至败事,况挟不平之意乎?房琯之为相也,与贺兰进明有私怨,进明帅河南,既兼御史大夫,是假风宪之威以重其任。琯又用许叔冀为都将,亦兼大夫,均其官,使不为下,此宰相乘不平之气举事尔。遂使睢阳危迫,而进明不救,忠贤数人为贼所害,军民之众罹其荼毒。或曰:「贺兰进明好进之人,巡、远功名既高,固有嫉之之意,虽无许叔冀争权,未必出兵救援。睢阳陷贼,实进明之罪,不系房琯之过也」。答曰:进明先授摄御史大夫,不满其意,遂极言排琯,交憾愈深,此固好进之人。及帅河南,权任甚重,琯或虑其难制,必用大将以分其权,则当择贤才任之,使共力国事。奈何用叔冀一狡险人为都将,复重其官,与节帅等?是正使各尚气势不相下尔,岂宰相大公之意也?不然,进明虽好进,于巡、远功名不无嫉意,当南霁云求救,忠义愤发,言词哀切,足以感激于人,稍异木石者必动心。进明亦非全然凶狠、不知情义者,安得绝无救意?岂非有恨而然耶?或曰:「韩愈作《张巡传后叙》,止言进明嫉巡、远声威功绩出己之上,不肯出师,不言叔冀事」。答曰:愈叙张巡事,以李翰所作传尚有遗落,据汴、徐閒老人言有所书尔。老人传当时事,又岂能窥进明之情?况愈所书止曰遗事,故不尽其本末。《唐史·高适传》载移书许叔冀,使释憾同援梁、宋,此事尤足證明。则房琯挟怨用人,致睢阳陷没,颇为得实。嗟夫!琯以时名作相,不能立大功,辅大业,已负肃宗倚任之意;又挟怨用人,致败国事,则琯之流落以没,非不幸也。后之为相者戒之。
贻中丞许翰书 南宋 · 吴若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二
若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爱人以姑息,必进偷安之言;爱人以德,必进药石之论。近世公卿挟穿窬售身者多矣。既自售其身,遂以此望人。故稍闻辩别是非者,惊为村鄙,况肯受人之尽言乎?要非卓然特立,自拔于流俗之中者,未可与进药石之论也。窃闻中丞丈昔在禁掖,以代言不诡随获罪;复拜职青锁,以救孙傅被黜。气节如此,必能受尽言矣。若故愿效其区区。夫主上新即位,强寇犯城,社稷震动。赖祖宗天地之灵,仅免倾覆。而承纪纲败坏之馀,人材彫丧之后,误国之党尚留庙堂,贼民之官犹充郡县。国势委靡,风俗陵夷。士民颙颙,独望一贤相出辅圣主,以直道定国是,以公论进人材,尽去凶邪。大收威柄,慎惜名器,平用赏刑,因民之怨以饬兵,顺民之欲以施政,尝胆齧指,雪上皇逊位之辱。而吴敏乃首以奸进,附下罔上,有摹仿蔡京之志。中丞知之而未言耶,抑不悟其心也?崇宁以来,台谏皆熟视奸邪,蓄缩闭口。及其败露,已正典刑,而弹章始至。故虽有台职,无救于乱。独陈瓘言蔡京于威权之先,至今天下称诵,以为知几。中丞平昔自负,必不肯居陈瓘以下,其早察之。吴敏建请上皇逊位,遂受门下侍郎之除,计其趋操,岂复能自振?士论喧噪,因指为蔡攸死党,谓蔡氏父子探上皇旨意,令敏投隙为之,庶几敏在朝廷,庇其宗祸。或果如此,敏特人役也,果可在具瞻之位乎?然若旧钦吴敏学问,尚疑其徐有所处。及其救李邦彦劄子,则始惊曰:「敏真谬用其心矣」。吴敏先言军人伏阙,杀内侍,殴宰相,惧致高欢窥魏之事,此盖欲以利害动人主,而钳天下之口也。次言李邦彦辅佐上皇,前岁罢易宰相,更革政事,定山东、河北之寇,皆出其力,此非特曲救李邦彦,乃救蔡攸也。又建言遣李邺辈使金人军中,终赖其力,此盖敏同主和议,自徼其功也。卒言异时王黼奸恶,而不及蔡京,此又蔡京成吴敏,王黼逐之,蔡攸召之之私也。事皆不虚,言庶可复。昔胡后乱朝,魏政不竞,故卫士以私愤焚杀张彝之家,非为国也。高欢畜马积财,本有异志,因此结士,无忌惮之心。至如前日军民杀内侍,殴宰相,岂闻有私怨乎?欣戴主上之德,欲除国贼,张朝威耳。虽使高欢复生,知民之未忘宋也,而奸心自沮,何窥伺之敢哉?吴敏以此劫群下志,必有所在矣。初上皇之相蔡京也,京首立上书朋党之法,窜逐义士,由此遂成壅蔽之风。前日伏阙之士,乃二十馀年防民之甚,奔溃如此。今人主即位之初,吴敏当陈人心可畏,使人主瞿然知覆舟驭马之戒,而首用高欢事动之,此语一入,言路塞矣。杜牧赋秦阿房宫曰:「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夫军民敢言如前日,乃中兴之祥。万一壅之,使至于敢怒而已,则彼袒臂大呼者,岂复于阙下哉!某尝闻上皇时,有争得失、执宪度者,辄批曰:「五代跋扈,君弱臣强之风」。故虽有贲育之勇者,莫敢犯雷霆之怒。今有使臣下避高欢之祸,则朱云、王章复作,亦不肯诣阙献言矣。吴敏此言,不知宰相之体也。凡为宰相者,举措慰天下之望,百姓将以手加额,未闻萧、曹、邴、魏、房、杜、姚、宋惧人殴击于阙庭之下也。至于李邦彦,在王黼时,似有士誉。然身居政府,知燕云之事必败,而持禄容身。才执亲丧,遽闻起复,果以天下一日不可无李邦彦乎?则当力谏穷兵自焚之灾,稍申弃亲事君之义,何乃深穴狡兔之窟,潜为鬼蜮之谋,结蔡攸,罢王黼,身取宰相。而蔡京复出,蔡攸乱常,犹偃然不惭,略饰要君之辞,终无避责之实。其为患失,与王黼何殊?而欲以罢黼为功,是犹蔡京谏取燕云。蔡攸身为统帅,父欲免谤于后,子欲邀功于前,人臣宁愚不识机,陷于王黼之党,罪则罪尔。至于心知不可,意乃饕名,首鼠妖狐,愚弄天下,虽有刀锯,岂能尽刑!若夫李邺使虏,儿童笑之,虚张敌势,震动朝野,使大臣胆落,兵将气消,坐视长驱,寸草不结。且闻贪金邀地,虏人本谋,李邺粗有知识,自可折之以计,而乃卖国谋身,与敌为市。及李棁一出,丧魄失言。郑望之辈又索高价于本朝,输忠款于异域。吴敏既在枢府,谅无藉口于将来,遂指李邦彦为有援于事机,指李邺为有功于国,其与范蠡请会稽之罪,舅犯数从亡之愆,识趣亦不等矣。若夫王黼奸恶,难逭刑诛,然比蔡京十无四五。童贯之能窃兵柄,蔡京实纵之。方童贯之惑上皇,图幽蓟,岂由王黼,黼特欲分奇功,取宰相耳。蔡京果忧国者,何不死争耶?今吴敏用刑不平,公论未允。中丞丈如谓某言过当,则请以吴敏召用人材观之。叶梦得弃于人伦,遽典名郡,又当过阙;陆藻贪污有素,起守南门。人主新即政之时,召用一人,四海拭目,而敏乃先此二人,何哉?闻敏与叶梦得深交,知其无罪夫?百姓不可家至户晓,梦得之说,四海具闻,蔡绦召之,上皇且以为害风教矣,不知吴敏何以白之于天下?如曰流俗谤议不足恤,违公议而用之,则梦得之私恩归于吴敏,百姓之谤嚣归于主上矣。十馀年来,竭人膏血,破人骨肉,箕敛星奔,盗贼猬集,使民父食其子,夫卖其妻,四海岂复有愿戴之心哉?独以主上之居春宫,仁俭清修,系天下望。至仓卒之变,上皇知能传位,遂舍社稷。吴敏不深念此,又欲令主上抑人心,违公论,弃人之望而不用,舍罪之魁而不诛,指高欢以动群臣,戒元魏而防民口。万一使主上结怨于民,中兴之功,不亦难乎!某尝论上皇大臣皆有主辱臣死之责,不当在廷,而吴敏之徒,不当作相,何则?援立之功,如周公之于成王,霍光之于昭帝,乃当秉政不辞。至于今日,上皇还宫以就孝养,吴敏等自有进退顾避之嫌,群下易以生间。昔房琯但一为肃宗送宝册尔,身当亲任,贺兰进明遂得疑之。琯虽不长于兵,然陈陶斜之祸,未必不以上下疑阻而致败也。昔周武用文王之吕望,汉惠用高祖之萧、曹,因民之心,遂成大业。至于汉宣帝心疑霍光,而亟用魏相,唐太宗欲诛裴寂,而亲信魏徵,用舍之宜,固自有理。中丞丈其为国家审思之,亦所以忠于吴敏也。某又闻中丞丈与吴敏厚,果尔,敏不罢,中丞不当居职。盖闻蔡京、王黼之相也,开封、台谏遍置腹心,说者曰欲逐则台谏为击之,欲罪则开封府为锻鍊之。此蔡京、王黼所以权倾天下,而上皇不悟也。今吴敏不必能至此,但中丞丈善自为谋可也。中丞丈如无歉于心,不避此职,亟言吴敏,乃可免谤于天下耳。
辛卯江西秋日 南宋 · 李龏
七言绝句 押齐韵
举目云山要自迷,千门万户鞠蒿藜。
数州城郭藏寒树,况复时闻乌夜啼(李嘉祐、唐彦谦、李远、贺兰进明)。
公无出门 南宋 · 李龏
天迷迷,地密密,海漫漫。
身若仓中鼠,迟回出门难。
大道冥冥不知处,小人心里藏崩湍。
我亦为君长叹息,炊沙作饭岂堪吃。
棘针生猛义路闲,太华磨成一拳石。
不惧天地倾,津涯浩难识。
龙蟠泥中未有云,封狐雄虺自成群。
人生结交在终始,细人何言入君耳。
归卧东窗兀然醉,任他上是天,下是地(李贺、白居易、曹邺、陈陶、贯休、齐己、温飞卿、顾况、刘叉、马异、王建、高适、张籍、骆宾王、贺兰进明、鲍溶、李颀、罗隐)。
行路难 南宋 · 李龏
君不见长安城北渭桥边,长安恶少不少钱。
飞窗复道传头饮,金鲸泻酒如飞泉。
春风细雨走马去,鸣鞭晚出章台路。
半垂衫袖揖金吾,谁道黄金如粪土。
床头黄金尽,中门为异域。
骨肉且不顾,促刺复促刺。
世路有趋竞,人无一定颜。
何处是平地,暗水自波澜。
君不见建章宫中金明枝,春花落尽蜂不窥。
双轮晚上铜梁雪,当春对酒不须疑。
行路难,君好看(卢照邻、高适、李贺、温飞卿、杜牧、韩翃、施肩吾、贯休、张籍、聂夷中、卢仝、王建、钱起、孟郊、顾况、薛能、崔颢、贺兰进明、翁绶、张纮、(原作弦,据读画斋本改)齐己)。
房太尉传论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七、《北山小集》卷一五、《新安文献志》卷二二、《南宋文范》卷五三
天宝末,天子避盗剑南,房琯以宪部侍郎上谒普安,建遣太子诸王镇诸道。于是太子为元帅都统,治兵朔方;颍王璬镇成都,凡剑南、西川、山南西道之师皆属;永王璘镇荆州,凡山南东道、江西、岭南、黔中之师皆属;丰王珙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盛王琦领江东、河南、淮南节度。禄山在京师见制书,抚几惊咤曰:「谁为上画此谋者?吾不得天下矣」!自燕兵横溃四出,天子疋马走西南,二京遂为盗守。方是时,天下不知属车之在所,赵、魏、秦、郑、梁、宋之吏不种族无类,则怀印易衣而走耳,甚则开关除道,扶服叩军门。其郡县之民所为震心褫魄、惊动耳目者,非大燕之号令,则其旌旗兵甲与夫高车大纛为贼媒者也,天下必以谓遂无唐矣。然于此时,诸镇崛然声治兵,问其帅,则皆天子之子也。夫以帝子之众名天下之兵,据走集、张形势,虽不与大盗角逐,而天下之心固已有所系矣。则是怀忠徇国者有所恃而赴功,闻鸡夜舞、并驱逐鹿之人亦有所惮而不为矣。余尝论之,天下之事理近而功显者,虽常人可与知焉,至于无用而有功,言迂而效切者,非明于大而进于几,盖不足以权此。且亚父以楚心致民望,武信君以范阳令下燕、赵,淮阴以赤帜歼赵军,楚心非贤王,范阳令非国士,赤帜非利兵也,然三人卒赖以济者,岂非所谓无用而有功,言迂而效切者类乎?夫诸王不足以斗强虏明矣,而琯实以此系天下之心,此琯之谋大识远,所以越常情万万者也。然则中兴帷幄之功,果孰为大?而贺兰进明徒以偏忿毁言激怒人主,反其功以为罪,而肃宗遂信而疏之。使肃宗有君人之明,其思之矣。若曰:「吾既以元帅起北方,北方之重兵贤将吾有也;西缀关中,北俯贼巢,便利之地也,而谁忌乎」?虽然,天下大物也,非有道者不能遗物,非有公天下之度莫能达天下之大计。若肃宗,宜其怨而疏之矣。自天宝、至德后,名相不为不多,而琯独巍然有大臣之望,天下称之曰房公,至名世立言之士莫不敛衽改容,称其道德,此岂私好而然哉!然琯之本谋言不见于编册,顾因进明之谮而后世知谋之出于琯也。至逆胡抚几之事,则史无传焉,独见于司空图之诗。图亲仕唐室,司词命,至大官,其言必有自,可信不疑。余观德宗之幸奉天也,李晟请驻跸邠梁以系天下之心;仆固怀恩绐回纥以入寇,亦曰天可汗弃天下,中国无主,众是以从。彼逆胡智宜足以知此,是其所以抚几而叹耶?
睢阳庙二首 其二 清 · 王式丹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七部
绣幔烟沉铁面寒,冲冠馀怒尚桓桓。
戴天定不偕阿荦,斫地还应灭贺兰(自注:铁铸贺兰进明跪阶下,为观者捶击,止存半躯。)。
万古岁时尊俎豆,九幽灵爽托筳篿。
即今灯火倾城市,彩绘旌旗彻夜看。
昭烈庙记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九、《文定集》卷九、康熙《广信府志》卷三四、同治《玉山县志》卷二、光绪《南岳志》卷六
古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此盖不易之彝典也。玉山东岳之行祠,旧创于普宁寺之西,绍兴癸卯,相攸卜食得爽垲,始辟而壮丽之。侑岳秩祝之神,莫盛于张王。初庙食湖湘,迤演江右,施及玉山,然封爵同而名讳异,或者疑焉。按《唐忠义传》,张巡、许远,守一州,捍天下,慷慨死难者三十六人,史佚王姓名,邈无考索。后江西宪使方师尹撰《弋阳行祠记》,云曩效官京口,观《淮阴弃指亭记》,论王始末甚有条理,乃知王讳抃,家于滑之白马。安禄山之乱,巡、远提孤军守睢阳,筑台募勇士,得南霁云为将。王与厚善,同出睢阳乞师,贺兰进明不与,俱断一指誓信,军中为之惊骇出涕。偕还,且射浮图,矢中砖,誓破贼必灭进明。未几城陷,王等俱死之,梦其家曰:吾得请于帝,令辅南岳为司录事,出乘轻车,迅疾如飞,掌察人间善恶,具以闻而加赏罚,吾乘此可诛不忠。未几进明遇疾,如雷之震,盖其德也。然则王之膺帝令以辅南岳,不独表表于三十六人之中,而声灵显赫,且绵绵于千万世之下,岂偶然之故哉?先是唐开元、天宝间,王累举进士不第,曾有题衡州泗州寺诗:「一水悠悠百粤通,片帆无奈信秋风。几程峡浪寒春月,尽日江天雨打篷。漂泊渐摇青草外,乡关谁念雪园东。未知今夜依何处,一点渔灯出苇丛」。其文章有如此者。王平生任侠,常袖举金锤以击不平。死守睢阳,气劲节锐,终始不渝。巡、远之忠义,霁云实赞叹之;霁云之勇壮,王实佑助之。气节有如此者。巢寇俶扰,衡民乞灵于王。寇过耒江,遇鬻履者皆巨足,询其故,曰吾州兵履也。俄有寇见伟人,高牙大纛,跃皆丈馀,寇褫魄却走,境赖以安,随处祠像,号感应太保,其威灵有如此者。是皆善德于唐也。生为精忠之臣,殁被盛德之庇,如潭、如邛、如柳、如榞、如抚、如南安、建昌,所至灵应,庙貌翚飞,不可缕数。赐额昭烈,则自政和乙巳始也。后南安查仲正等捐金塑像,名曰取命案,崇奉经年。绍兴丁卯,仲正梦王坐白马,挥金鞭,曰祠在江东水绝处,香火速移他所,否则祸及兹土。觉,遂识此语,是岁春暮远送神像并其侍从,舟载沿江浒而东,卜皆不叶,至玉山始得卜,寰邑士庶官吏远迓,奉安于邑之暖水三山,实行岳之佐也。淳熙乙未春,南安张珉等十三人复办供器来献,以备岁时供奉之需。自是水旱盗疫,无祷不应,邦人咸输财戮力,立祠于行岳之东边。祠之前有泓泉漪洁,凡有疾疫,谒饮即愈。岁遇庚伏,市民斋戒徼福,辞曰收瘟,稍茹荤腥,击殴不贷。七月二十五日,相传为王诞,遐迩稚耋蒙恩戴惠者,香花箫鼓,肩摩踵接,阗咽道途,以答神庥,不但兹邑而已,邑令陆翼平遂更名赐福。案王自政和至乾道,累封八字,是为「忠靖威显灵佑英济王」,夫人累封四字,是为「协惠懿泽夫人」。窃谓古今惟忠义之士,一点英气,磅礴穹窿,生为国家柱石,死则凛凛在斗牛间。王之忠义颖拔,三十六人知其功,史佚其传,能无遗憾?然弃指之亭碑可考,异代之蒸尝不绝,有非当时诸将所能企及。岂非王之名氏史虽不录,而褒封庙祀,不能不昭盛美以垂不朽,殆天录之以报其忠耶?然则勤事定国,禦菑捍患,王无愧于古圣王之祀典矣。兹庙遂成,缺记颠末,父老俾述其概,且以志邦人被福之侈。虽然,王之英灵利泽固随遇而随著也,岂独此邦而已哉!因叙大略,且作诗使歌之以祀云:玉山苍苍兮玉水清,神驭来下兮众心倾。有秩斯祜兮昭声灵,沴息妖荡兮福群生。五风十雨兮保秋成,鼓腹终身兮乐升平。输诚牲酒兮荐芳馨,伐鼓坎坎兮鸣镛笙。神贶无穷兮曲直亨,欲报罔极兮摇心旌。
昭烈庙记 宋 · 饶端学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六、雍正《湖广通志》卷二五、乾隆《沅州府志》卷三八、同治《黟阳县志》卷二二
昭烈庙者,南岳忠靖王行祠也。宝庆初元夏四月,端学之母弟敏学来令此邑,见其颓毁,惧弗称威灵。越三年,疏理赋馀,得缗钱,倡邑民更新之。走书湘中,属纪事。案朝奉大夫方公师尹淳熙后记云:昔官京口,被旨赈济淮阴,因读《弃指亭记》,始得王颠末。王讳抃,姓张,唐天宝中家滑之白马,任侠尚气,每出,辄袖金椎。安、史之乱,张巡、许远保孤城抗禄山,睢阳筑台募死士,得南霁云为将。霁云与王素厚善,遂俱乞师贺兰进明。进明本无出师意,且壮二士,为大飨张乐。霁云慷慨言曰:「出睢阳时,人不食弥月矣,义不忍食;纵食,亦不下咽。今无以反命,奈何?请置一指以示信」。因拔刀断指,血淋漓以示进明。王感愤,瞋目裂眦视进明,亦断一指。偕还,射浮屠,矢著其上砖半箭,曰:「吾还杀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识也」。城陷,王与霁云、巡、远皆死之。又案《清湘志》:政和閒,贼潘宗岩犯沅州,城危垂陷,众急走祷。宗岩纵火,忽返风,贼不能近郛。又云:闻若有人呼外兵来援,遂退却四十里。州上其事,特封灵佑侯。端学以为忠义之士,此心更千载如在,争光日月,虽晦蚀于一时,而天实显之,有终不可得而逸者。故王姓名可逸于史三十六人之閒,而威德在人,自不能忘于沅水之上。今考《忠义传》,又载巡、远遣霁云败贼宁陵,别将二十有五,而逸其姓名者亦四人,益知山颠水涯断碑遗文有助史阙为多。端学既记事,复为诗题之石。其辞曰:唐侮厥德,遂颓三纲。猘戎逆谋,猋起汉阳。锦绷蹙裂,漏雨床床。士夫厥角,其孰敢当?睢阳孤垒,以百当万。蔽遮江淮,贼势阻缓。中丞倡义,其下答响。霁云乞师,王实走往。贺兰不歃,不肯出师。云与王誓,弃指示之。矢没浮屠,精诚若斯。异时破贼,继之以死。不灭贺兰,有如此矢。史逸其事,天显其传。诗示来世,于千万年。
按: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七,民国二十三年刊本。
玉山昭烈庙记 南宋 · 蔡荐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三
玉山县治南走二三里,山旋水会,盘盘焉一胜地,为崇奉东岳天齐仁圣帝之庙。淳祐辛丑冬,荐来于兹,节朔奔走庭下,每见邑人士若他邑来者相属于道。一日,进父老而问,则对曰:「岳帝之功德大矣,抑神有主锡福案者相焉。岳帝庙貌尊严,民惟向拜,答贶若神,此民之所以不能忘也」。因举手加额,凛凛若怖畏状。荐变色请曰:「神何爵也」?曰:「是则忠靖威显灵佑英济王也」。且曰:庙故基在普宁寺之西。中更兵寇,再罹水患,皆出仓卒,邑人士请命辄免。绍兴癸亥,合力建今庙,前规后踵,益至于今,轮奂以盛。始,王亦未有列号。淳熙初,忽暮夜有奉像置于俗所谓取命案者。廉其人,或曰旴南丰民,而意卒莫之明。无何岁饥,疫疠大作,民多暴夭,胥疑王有所怒。后有恍惚遇之者,曰:「吾实福汝,不信视吾足下之泉」。寤而往,果得泉,饮之疾良瘉,已而谒饮之者皆瘉。乃安而敬之。邑令陆君翼年易其案曰锡福。后之人又别为殿,以翼于庑之左,且属荐记之。荐惟王始庙,考太常祀典,潭之衡山、沅之城西南岳庙,皆有张太保祠,姓而不名。以水旱盗贼之变,有大威力,土人德之,陈乞加封。自政和暨绍兴,累至今爵,妻曰协惠夫人。又考淳熙九年江西宪臣方师尹所记弋阳昭烈庙,谓尝效官京口,被旨如淮阴赈济,得弃指亭记,论王始末。按书以为记。王本讳抃,唐天宝间睢阳城陷,与张巡、许远死难者三十六人。王梦其家曰:「吾得请于帝,命辅南岳,为司录事。出乘轻车,迅捷如飞,巡按人间善恶,条具以闻,而加赏罚。吾乘此可诛不忠」。后贺兰进明遇疾,若雷霆之振,盖其验也。故祠得依南岳庙。然此独以东岳庙显者,五岳峥嵘,万灵所都,风雨之交,阴阳之会,倏忽去来,固无不在也。乃召父老而明告之,自今日从赐额,揭曰「昭烈之庙」,作迎送神二诗,使世歌以祀。辞曰:坎击鼓兮歌舞,骏奔走兮灵庑。奠桂酒兮羞蘋,穆将愉兮神君。神君不来兮我心忧,褰谁留兮山川悠悠。宛望之兮云为车马,神之灵兮纷纷其来下。邑欣欣兮上堂,裌铠甲兮赤帻绣裳。恍其来兮忽其高翔,为有锡兮福禳禳。挟矢弧兮射彼伯疆。我民敬事兮千载无殃,饮而食兮寿而康。
按:康熙《广信府志》卷九,雍正八年苏祉等补刻本。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八六五。
张睢阳庙 清 · 沈德潜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归愚诗钞馀集卷十
暨阳江畔睢阳庙,遗像尊严厉有神。
力障孤城经百战,深明天道在人伦。
劲兵援救迟三日,邻境嬉娱忌二臣。
阶下乌金铸群丑(安禄山、史思明、尹子奇、贺兰进明。),路旁公愤斫还瞋。